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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1章 出行,醋意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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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喪的隊伍太長,而且權貴雲集,繁雜事務特別多,白天趕路,晚上又要趕在行宮落腳,如此一天也就只能走個幾十裏的路。

這日逢著春雨,隊伍行走更慢,沒有按照預定的時間到達行宮。所幸天黑的時候雨停了,賢王便跟負責戍守防衛的忠勇侯韓英商議趕在二裏路之外的暮雲觀湊合一晚,明天一早再趕路。劉皇後也累了,只想安頓下來歇一會兒,也點頭允了。

因為暮雲觀裏清修的都是道姑,大內侍衛以及文武官員不適合入內,便在觀外支起了帳篷。趙禎跟隨劉皇後去大殿上香,慧慈道長上前來向劉皇後見禮,並說:“後面靜室烹煮了香茶請皇後娘娘去品。”

趙禎說:“進來的時候看見那片梨花甚美,母後隨道長去品茶,兒臣去折幾支梨花來給母後插瓶。”

“別走遠了,叫人好生跟著。”劉皇後又叮囑了宋嬤嬤幾句,方跟慧慈道長往靜室去。

趙禎出了暮雲觀後環顧四周,沒看見忘憂的身影,因問宋嬤嬤:“她呢?”

宋嬤嬤忙回:“剛下車的時候忘憂說附近有一種叫婆婆英的野菜非常美味,她去挖一些來給殿下做湯喝。想來也是往梨樹園那邊去了。”

“走,咱們去找找她。”趙禎說著,便往那片如雪的梨園走去。

因為陰天的緣故,天色早早地就暗下來了。趙禎借著天地間最後一抹光亮找過去,遠遠地便看見雪色梨花深處的一點火光,還沒看清梨樹下的兩個人影是誰,倒是先聽見了沈熹年說話的聲音:“這裏多!你拿著火把我來挖看你弄得這一手的泥,哪兒還有個姑娘家的樣子。”

“哎呀,你笨手笨腳的能做什麽?往後站站,好大一棵菜讓你給踩爛了!真是討厭。”忘憂說。

“這一片一片的都是這野菜,你想要,我叫兩個隨從過來挖就是了,何必自己動手?”沈熹年的聲音聽起來頗為不耐煩。

“你怎麽廢話那麽多?不願意的話就回去吧,本來也沒讓你跟著我。”

“那不行,我得看護好你。”

“得了吧,誰看護誰還不一定呢。剛才若不是我,你就掉到那水溝裏去了。”

“你還好意思說?我是為了誰?真是沒良心的丫頭!”

單只聽著這倆人的對話便可知他們的關系是極為親密的,沈熹年自然不必說,趙禎早就知道這小子的心思。而忘憂趙禎從沒聽見她跟誰說話這般隨意自然,連在沐霖面前她都沒有這樣的隨心所欲。好像沈熹年才是她最親近的人,她在沈熹年面前絲毫不設防,全然是一個沒心沒肺的傻丫頭。

趙禎的心裏有些酸,自小到大他從沒這樣真心真意的對過誰,所以他理所當然的以為自己在忘憂的心裏也是第一親近的人。就算知道沈熹年跟她是從小的玩伴兒,但也從沒把他當回事兒。直到此時聽見他們倆的對話,看見他們倆一個舉著火把照明一個拿著鏟子挖野菜的樣子,他才知道原來自己才是後來的那一個。

沈熹年一個轉身之際看見了幾步之外站著兩個人,因他舉著火把處在亮出,沒看清楚趙禎的臉,於是警惕的喊了一聲:“誰在那裏?!”

忘憂被沈熹年的呵斥嚇了一跳,忙直起腰問:“啊?誰?”

“沈公子不要大驚小怪,太子殿下在此。”宋嬤嬤應了一聲。

沈熹年松了口氣,大大咧咧地說:“原來是太子殿下,來了也不出聲,默默地站在梨樹後面可把我嚇了一跳!我還以為是什麽人圖謀不軌呢。”

忘憂忙推了他一把,斥責道:“不許對太子殿下無禮。”

原本忘憂只是單純的覺得沈熹年這樣說話對趙禎很是不尊重,畢竟趙禎很快就是皇帝陛下了,沈熹年作為臣子,敢這樣挑釁君主的尊嚴等同於找死。然而這才趙禎看來,是明顯的回護,很顯然他們倆才是一起的,而自己就是個外人。

“哦,臣拜見太子殿下。”沈熹年倒是聽話,忙躬身向趙禎行禮。

忘憂也隨著沈熹年福了一福,卻笑道:“太子殿下,我挖了好些野菜,明天早上給你做湯,好不好?”

趙禎冷著臉說:“天色已晚,你身為東宮的女官卻跟外臣之子在這幽林之中挖野菜,這種事情若是傳出去,我東宮的名聲還要不要了?”

沈熹年不吃趙禎這一套,立刻懟回去:“既然太子殿下覺得忘憂損了你名聲,那就請立刻把她逐出東宮吧。”

“沈熹年,你好大的膽子!連你父親都不敢這樣跟我說話。”趙禎冷聲說。

沈熹年滿不在乎地笑了一聲,反問趙禎:“太子殿下少時倒是素有賢名,如今卻只知道以身份壓人了?不過我還是該慶幸的,太子殿下不日即將登基,今日沒能以君上的身份降罪於我,我沈熹年應該要感恩戴德了。”

“好了!”忘憂生氣的瞪著沈熹年,斥責道:“你出身將門,如今也不是小孩子了,怎麽連君臣之道都忘了?快給太子殿下賠罪!”

趙禎看沈熹年拱手,忙擡手說:“不必了!君臣之道只在心中,尊重與服從也只在心中。時候不早了,忘憂,隨我回去。”說完,趙禎轉身便往回走。

忘憂早就感覺到了趙禎的怒氣,此時不敢反駁他,只悄悄地瞪了沈熹年一眼,快步跟上趙禎的腳步。

宋嬤嬤倒是沒忘了趙禎對皇後的承諾,選了兩支梨花折下來,方循著趙禎和忘憂的腳步往回走。沈熹年心裏不高興,但也知道要守著做臣子的本分,沒再跟趙禎頂嘴,只是舉著火把緊隨其後照著路。

趙禎休息的地方就在劉皇後隔壁,宋嬤嬤拿著梨花往皇後那邊去交差,趙禎則氣咻咻的進了自己的院門。忘憂在進門之前轉身攔住沈熹年,以眼神示意他趕緊回去。沈熹年老大不情願地說了一句明天一早我來找你,方轉身離去。

忘憂急匆匆的追著趙禎進了屋,紫蕓笑著迎上來問:“怎麽才回來?這天都黑透了,再不回來我便要去尋你呢。”

“姐姐把這些野菜拿去洗了,用清水泡一夜明天早上就能用了。”忘憂把手裏裝滿野菜的布袋交給紫蕓。

紫蕓掂了掂,笑道:“這麽多?咱們吃不完的。”

“這東西如今是最不值錢的,一路走下去到處都是。索性做一大鍋湯,給眾人分分就是了。”

“也好。”紫蕓拎著袋子出去了

忘憂看趙禎在書案跟前坐下,拿著一本書生悶氣,忙去倒了一盞茶送到趙禎面前,小聲說:“殿下,喝口茶吧。”

“不喝。”趙禎悶聲說道。

“那把衣裳換了吧。這一身衣裳穿了一天了,想來也膩歪了。”

“不換。”趙禎側了側身子,臉色越發的難看。

“那殿下餓了沒?我去瞧瞧晚飯。”

“我不餓!”趙禎把手裏的書摔在桌上。

“殿下息怒,若是您看著奴婢心煩,那我先退下了。”

“不許出去!”趙禎蹭的一下站起身來,指著忘憂說:“你敢走,我就把你送到皇後娘娘跟前當差。”

忘憂無奈地回來,笑道:“喲,那我可不敢走了。我可舍不得東宮這麽好的地方。”

聽到這話,趙禎的臉色才緩和了些,又坐了回去。

宋嬤嬤拎著食盒進來,說:“晚飯是暮雲觀裏準備的,奴才看過了倒也幹凈。趕了一天的路也該餓了,這些飯菜好歹是熱乎的,殿下嫌勉強吃一點墊墊。咱們自己做的野菜羹一會兒就好了。”

“放下吧。”趙禎冷著臉說。

宋嬤嬤給忘憂使了個眼色,忘憂輕輕地點了一下頭。

“那奴才去看看羹湯好了沒有。”宋嬤嬤又看了一眼忘憂方退了出去。

忘憂打開食盒,端出兩盤素菜和一碟豆腐皮兒的包子,說:“這個豆腐羹是我之前最喜歡吃的,冬天的時候用白菜做,現在是春天,采了各種青菜都可以用來下鍋。”

趙禎依舊不說話。忘憂嘆道:“我跟沈熹年是從小一起長大的,不管我落難也好,到了你身邊也好,我們都是從小到大的朋友。難道你想讓我斷了跟他的這份友情?我若這樣,也不值得你信任看重了。”

“友情?你當是友情,他可未必這麽想吧。他喜歡你這事兒已經嚷嚷的全城的人都知道了!你還沒事人一樣,一有空閑就跟他糾纏在一起,究竟是你傻呢,還是旁人都傻?”趙禎生氣地說。

“他那性格你應該也知道,嘴上就是沒個把門兒的,什麽事都是三兩天的熱度。再者,當時他說那話不過是為了堵旁人的嘴。何必當真?”

“你這麽想?”趙禎皺眉看著忘憂問。

忘憂笑著反問:“不然呢?難不成我還癡心妄想嫁給他,去當沈家的少夫人?我腦袋也沒摔壞,怎麽可能做這樣的白日夢。”

趙禎看著忘憂的笑臉,一下子就釋然了。反正沈熹年那個蠢貨也只是一廂情願,自己又何必不高興呢?

“這個豆腐菜羹的味道真的很好,殿下不嘗嘗倒是可惜了。”忘憂把湯碗送到趙禎面前。

趙禎看了一眼玉白碧綠的菜羹,接過湯碗來嘗了一口,點頭說:“這種簡單純粹的味道很是鮮美。”

“殿下多吃點,這暮雲觀的齋飯是最養人的。我離開這段時間可是一直想著這裏的飯菜呢。”忘憂笑道。

“行了,看你饞的這樣兒,一起吃吧。”

“這不合規矩。一會兒我下去跟紫蕓姐姐一起吃。”

“你的膽子越來越肥了?敢違逆我?”

“不敢。”忘憂無奈的嘆了口氣,心想你想有個人陪你一起吃飯就好好說嘛,非得擺出這樣一副樣子來嚇唬人。

忘憂陪著趙禎用過晚飯,又端上一盆溫熱的生姜桑葉水來給他泡腳。戌時剛過便催著他歇息。

趙禎也是累了,但這暮雲觀的家私都是簡單的胡楊木,床也只是供單人用的小木床。忘憂給趙禎鋪設被褥的時候就想問趙禎是不是自己可以睡在外間的坐榻上,但一想到他那副傲嬌的樣子,還是沒開口。

“你睡哪裏?”趙禎上床的時候皺眉問。

“要不,我還是打個地鋪吧。這屋裏用木板鋪地,並不涼的。”

“外間的坐榻可以睡,把炕桌搬走就是了。”趙禎說完,自行上床躺下。

忘憂心裏念了一句佛,給趙禎蓋好被子後端著燈燭出去了。原本以為今晚可以一個人占著一張榻好好地睡一覺了,熟料剛鋪好了被褥,便聽見裏面趙禎喊了一聲:“忘憂!過來!”

“來了。”忘憂忙端著燈燭進來,掀起帳幔問:“殿下,您要什麽?”

“我睡不著,你來陪我說說話吧。”趙禎說著,抱著被子坐起來,倚著床角坐好。

忘憂看他這樣子,便轉身把燈燭放在桌上,又回來脫掉鞋子坐在床榻的另一角,說:“殿下怕是坐車坐得太久了,身上不舒服才睡不著。我給你捏捏腿吧?”

“不必,我就是睡不著。”趙禎把身上的被子掀開一角,示意忘憂坐過去。

“多謝殿下,我不冷。”忘憂搖搖頭。

“過來。”趙禎皺了皺眉頭。

忘憂無奈的起身坐過去,跟趙禎並排靠在床角。

“跟我說說你小時候的事情吧。”趙禎說。

“小時候的事情?”忘憂蹙眉想了想,搖頭說:“我小時候的事情並沒有太多特別的事情,我經常跟著祖母來莊子上住著,祖母會帶著我在鄉野之間散步,她教給我辨認各種藥草,跟我講這些藥草的用途藥理,還鼓勵我品嘗它們的味道,感受它們的藥性。哥哥總說我跟個泥猴兒似的,全然不像個姑娘家,將來怕是會嫁不出去。不過我真的很快樂。”

趙禎瞇了瞇眼睛,想了想自己小時候在賢王府的情景,又問:“你跟沈熹年是從小一起玩到大的嗎?”

忘憂心想原來還是繞不過這件事,於是如實說道:“沈家祖母跟我的祖母閨閣之中便認識,之後各自嫁人,沈家在邊疆鎮守,她們兩個也是多年沒聯系。之後沈家封侯回京安享榮華,祖母也被父親接來京中養老,她們兩個才又重逢。年輕時的手帕交到了老年又重聚在京城,自然時常湊在一起閑話家常。而我自幼喪母,由祖母撫養,自然市場跟著祖母去沈家。所以我自幼便跟沈熹年熟識。”

“同為女孩兒,你不是應該跟沈熹月成為朋友嗎?”趙禎納悶的問。

忘憂失笑道:“熹月姐姐比我大四歲呢,當時我年幼無知,她已經是一個滿腹詩書的大姑娘。她哪裏肯跟我這樣的泥猴兒一起玩?也就是沈熹年不嫌棄我罷了。”

趙禎失笑道:“原來是沒有女孩兒願意跟你玩兒,你才跟那個蠢貨做玩伴兒啊?”

“話不能這麽說。沈熹年是不像你們那樣有一副九曲玲瓏的心腸,他憨實直率,心裏藏不住事兒。但這樣的性格也是極好的。跟他相處也可隨性自然,不必事事計較時時小心。”忘憂說著,無奈的搖了搖頭,又道:“那是我最羨慕的樣子簡簡單單的過好每一天,就這樣平平安安的活到老。只可惜我這輩子都得不到了!”

趙禎默默地伸出手去握住忘憂的,低聲嘆道:“這世上的事情往往就是這樣,你越想簡單,那就越是無法簡單。你越是執念,就越是得不到。還是隨遇而安的好。”

“你這話”忘憂驚訝的看著趙禎,無奈的嘆道,“你這話說的竟像是出自慧慈道長之口。可是你比我還小一歲呢!怎麽能說出這樣的話來?”

“剛聽你說了你小時候的事情,想不想知道我小時候的事情?”

忘憂輕笑道:“喲,這可是皇族秘辛之事,你敢說給我?若是將來我一不小心說給了旁人,豈不又是殺頭的大罪?”

“其實,我小時候的生活枯燥的很。因為我是皇子,所以阿娘也就是賢王妃對我照顧的無微不至。我稍微有個頭疼腦熱,整個賢王府都會不安寧,而我若是做錯了什麽事,也都是身邊的人不好。我記得有一回,我跟三哥一起偷偷喝了王叔窖藏了十年的高粱酒,我們倆醉了一日一夜。醒來後三哥被王叔打了三十板子,並告誡他及冠之年不許碰一滴酒。而我卻一板子都沒挨,王叔反而抱著我十分愧疚地說,沒有照顧好我。”趙禎說完,苦笑著搖搖頭。

忘憂有些沒明白,反問:“這不好嗎?難道你還願意挨板子?”

“傻瓜。”趙禎搖了搖頭,輕聲嘆了口氣。

“又罵人。”忘憂不滿的嘟囔了一聲,仰頭倚著墻壁閉上了眼睛。

趙禎也不再說話,沈浸在自己的回憶中,再回神時卻發現忘憂已經睡著了。

“睡得倒是快。”趙禎伸手扳著忘憂的肩膀把她放倒在床上,然後展開被子給她蓋好。自己又下床去把外間的那床被子和枕頭拿進來,把枕頭放在忘憂腳邊,然後倒頭睡去。

第二天一早忘憂醒來便看見一只雪白的腳丫子,一時楞住。忙揉了揉眼睛坐起來,便看見睡在另一頭的趙禎,才想起昨晚自己跟太子殿下聊天的時候竟然睡著了。嗳!這膽子真是越來越大了!忘憂擡手敲了一下自己的腦門,然後輕手輕腳的下床跑了出去。

趙禎睡醒之後發現身邊早就沒了人,喊一聲也沒有人答應,於是只好自己起身找了外袍披上出來找人。宋嬤嬤剛好在門口路過,聽見聲音忙進來詢問,見趙禎赤著腳披著外袍站在地上,忙跑進去拎了鞋子出來,嘆道:“殿下怎麽鞋襪也不穿就出來了?小心著涼啊!”

“忘憂呢?”趙禎一邊穿鞋襪一邊問:“是不是又被沈熹年給叫走了?”

“這怎麽可能呢!這一大早的,她在廚房裏給殿下做早點呢。殿下先穿好衣服洗個臉,早餐馬上就好了。忘憂做做了您最喜歡吃的豆沙餡兒香芋圓子。”宋嬤嬤一邊說一邊給趙禎穿上鞋襪。

趙禎抿著唇不說話,宋嬤嬤給他穿好鞋襪後起身,再看他白皙的小臉上緊張的神情,忍不住嘆道:“殿下怕什麽呢?忘憂姑娘在您身邊服侍是在皇後娘娘那裏過了明路的。沈公子只是她小時候的玩伴兒而已,不會把她從您身邊帶走的。”

“嗯,沒事。”趙禎莫名其妙的說了這樣的話,似乎是在安慰自己,又似乎是心虛。

豆沙餡的香芋圓子清甜可口,趙禎一口氣吃了十個,把忘憂給嚇了一跳,忙讓紫蕓準備好茶具放在車上,說一會兒啟程後要給趙禎煮一壺山楂麥冬茶消食。

天色放晴,朝陽艷麗,雖辰時未到,送葬的隊伍已經開始啟程。

太子趙禎的馬車裏飄出一股淡淡的酸甜混雜的藥味,明知道是藥,但卻很好聞。引得跟在後面的護衛隨從們忍不住深吸兩口氣。

“這是什麽藥,竟有蜜糖的味道?”沈熹年皺眉自語。

並轡而行在沈熹年一側的韓楓只皺了皺眉頭,倒是韓楓身後的副將小聲說:“聽說太子殿下脾胃不好,他身邊的女官專門配置了麥冬茶給太子調理脾胃。”

“咱們這位太子殿下可真是夠嬌弱的。”沈熹年輕聲冷笑。

“熹年,禍從口出。”韓楓皺眉勸道。

“知道了。”沈熹年悶聲應道。其實這樣的道理他自然是懂的,但一想到忘憂在趙禎身邊為奴為婢的伺候他,這心裏就總是不舒服,總有一股火要撒出來,好像不說幾句刻薄話就過不去似的。

韓楓是沈熹年的至交好友,自然知道他心裏在想什麽,又勸:“禮部已經著手預備太子殿下登基大典的事情了。”

“明白!登基大典之後,他就是天子。我再這麽說話就是忤逆大罪。”沈熹年嘆道。

“沈家滿門榮耀將系與你一人之身,你也該長大了。”

“唉!”沈熹年想到宮中的沈德妃,又想想早亡的姐姐,沈沈地嘆了口氣。

韓楓伸手拍了一拍沈熹年的肩膀寬慰道:“好了,你也不必太過頹喪。你我兄弟共同進退,榮辱與共。”

“少初,多謝。”沈熹年感慨的說。

“說這種話,就是沒把我當朋友嘛。”韓楓說完,輕輕地踢了一下馬腹,又說:“我去前面查看一番,你註意周圍動向。”

“知道了!”沈熹年應道。

太子的車輦裏,趙禎腰上填著一個腰枕,靠在車壁上看書。

忘憂手裏拿著一本書閃著風泥小爐裏的炭火,看著小砂鍋裏已經滾滾的山楂麥冬茶,默默地算著時間。旁邊的宋嬤嬤則閉目養神。

趙禎看得眼睛有些累了,放下手裏的書揉了揉眼睛,嘆道:“若是讓孟老夫子看見你用中庸扇爐火,肯定會氣的吐血的。”

忘憂看了看手裏的書,無奈的說:“可是這春天裏也沒得扇子可尋呀!這爐火要扇著點才能旺,我能怎麽辦?”

宋嬤嬤笑道:“無妨,你仔細些,別弄壞了就行。”

“就是,這叫物盡其用嘛!我拿它扇了火,也不耽誤殿下再拿去讀。”忘憂笑了笑,手上的動作加快。

“都怪你。”趙禎揉了揉肚子,皺眉說,“平日裏不讓吃甜食,今兒早上卻盛了那麽多香芋圓子給我,讓我一個沒忍住果然吃多了。”

“是的,怪我怪我,都怪我!”忘憂一疊聲的認錯。

趙禎想找茬再欺負欺負忘憂,挑挑她的毛病的,就像平時那樣,隨隨便便用幾句話擠兌她,看她的小臉皺成包子樣子他心裏偷偷地樂。結果一拳打出去落在棉花上,一時也不知道這茬兒該怎麽找下去。

忘憂看著砂鍋裏的湯色漸漸地濃了,方丟了手中的書,那起旁邊的一只青瓷茶盞,用茶勺舀了兩勺茶湯,並送到嘴邊吹著。馬車顛簸搖晃,盞裏滾燙的茶湯不停地晃動,偶爾濺出一點來落在她的手上,她卻渾然不覺。

“好了!”趙禎皺眉阻止,“先放著吧,我現在也喝不下去。”

“馬上就好了。咱們一點一點的喝,這個既可以當茶解渴,也有助於消食。”忘憂又吹了一會兒,覺得不燙了方把茶盞送到趙禎面前,笑道:“殿下,你一小口一小口的喝。”

趙禎接過來輕輕地喝了一點,酸甜中帶著淡淡的苦澀,正如他此時的心情。

“味道怎麽樣?還好喝吧?”忘憂用茶勺攪動著砂鍋裏的茶湯。

“嗯,還不錯。”趙禎點了點頭。

“嬤嬤,你要不要?這個對身體沒有壞處的。”忘憂又問。

“多謝姑娘,我等會兒再喝。”宋嬤嬤微笑道。

“嗯,早晨太匆忙,嬤嬤也沒怎麽吃東西。要不再吃個山藥糕吧?”忘憂說著,又把點心盒子拿了出來。

趙禎喝完了盞裏的茶湯,笑問:“你這樣竭力的勸嬤嬤吃東西,是不是怕你煮的這一鍋湯沒人喝?”

“哪有啊!”忘憂剛要反駁,馬車忽然猛地一晃,桌上的風泥小爐一歪,那半鍋滾滾的茶湯便向趙禎的身上灑去。

“殿下小心!”忘憂一邊喊著一邊撲到趙禎的懷裏。趙禎一個沒坐穩猛地往後裝在車壁上,後腦勺碰倒車壁,“咚”的一聲響,頓覺天旋地轉。

“小心炭火!”宋嬤嬤眼見著幾顆紅彤彤的火炭落在忘憂的背上,一叢叢白煙冒起來,空氣中有絲綢和皮肉燒焦的味道。

“呃”忘憂吃痛,卻咬牙忍著沒喊。

“有刺客!保護皇後娘娘!保護太子殿下!”馬車外已經亂成一團。

一切都發生的那麽突然,沒有任何征兆。若非背上的灼痛提醒著已經發生的一切,忘憂都不敢相信自己真的會遇到這樣的事情。

宋嬤嬤一揮袖子把碳爐和砂鍋連同炭火一並掃出去,焦急地問:“殿下沒事吧?!”

“我沒事忘憂?忘憂?!”趙禎看著忘憂慘白的臉色以及腦門上豆大的汗珠,擔憂的問:“你怎麽樣?”

“忘憂姑娘背上被燙傷了!”宋嬤嬤把忘憂從趙禎的懷裏扶起來,又聽了聽外面“嗖嗖”的冷箭聲以及兵器撞擊的聲音,皺眉說道:“現在出去等於送死。忘憂,你忍一下!殿下,趴下!小心冷箭!”

趙禎在忘憂趴下的那一瞬間看見她背上的燙傷,一時傻了。

“殿下,快趴下!”忘憂伸手拉了趙禎一把,跟他並頭趴在最低處。

宋嬤嬤搬起中間的小桌擋在趙禎的一側,然後又用自己的身體護住他的另一側。

趙禎此時聽不見外面的廝殺聲,也不關心那一支支釘在馬車上的冷箭,他的視線被忘憂的那張慘白的小臉鋪面,耳邊都是她忍痛的呼吸聲。

“忘憂,忘憂你怎麽樣?!”趙禎緊緊地抓著忘憂的手。

忘憂看著趙禎布滿血絲的眸子,強忍著背上的疼痛,咧嘴笑了笑,說:“殿下,我沒事。”

“該死的不許笑!別笑”趙禎嘶聲呵斥著,天知道忘憂的笑容讓他的心裏多難受。

“殿下,真的沒事。隔著衣服呢,想來也不過是湯個水泡而已。”忘憂伸手抹了一把趙禎腮邊的淚水。

馬車外,沈熹年奮勇拼殺,一步一步殺到太子的車輦跟前,揮著佩劍擋住那些淩空二來的冷箭。冷不防自己的肩膀上中了一箭,引得旁邊沈家的隨從驚慌大喊:“公子,小心啊!”

“閉嘴!保護太子要緊!”沈熹年皺眉看著那些冷箭射來的方向,然後忽然奪過旁邊一個射手的弓箭,然後取三支箭搭在彎弓上,向著前面的密林緩緩地拉滿了弓弦,然後猛然放手。

嗖!三支箭一起射出去,伴隨著驚叫聲,三個黑衣人從樹冠之中跌落在地上。

侍衛裏的弓箭手由此得到提示,紛紛舉高了手中的弓箭射向密林的樹冠。緊接著又有數人中箭落地,沈熹年護衛的這邊危機解除。

“留活口!”賢王從層層護衛之中喊了一嗓子。話音剛落,便立刻有侍衛沖出去拿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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